49 春节(十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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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声音在张致远的耳边慢慢变远，整个世界都像是和他拉开了距离。世界仍旧很大，只是这个世界中已经没什么属于他自己的位置，他只有他自己，也只能够拥抱他自己。

这是年初一的下午，他跪在父亲的面前，低头不语。父亲坐在踏板摩托上，语调中满是嘲讽的说着什么话。亲人们在旁边看着，有人劝着。张致远的表哥拉扯着他的胳膊，只是没有拉起来。

男人的话终于没有了声音，张致远也被表哥拉了起来。他的眼睛仍旧是红肿的，他的眼泪却已经不再流淌了。

“唉，楼上的地还没拖，还得上去拖地啊。”张爸爸语气很是疲惫的说着，抬脚下了摩托车，就要朝着楼上走去。

站在张致远身后的表哥杵了张志远一下，然后就上前拉住了张爸爸的胳膊。“大舅，拖地有致远呢，咱们打牌呗，来了就想跟你打牌呢。”表哥笑呵呵的把张爸爸拉到了客厅中，亲人们也各自散去。

张致远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沉默着来到了楼上。张致远的阿姨正在洗手间洗着张芷依的衣服，看着张致远进来她显得有些紧张。

张致远沉默着，从角落里拿起拖把，冲水之后就开始了工作。

右手上的疼痛让他有些难以用力握紧拖把，青紫色的淤血和破了口的皮肤让他的手看起来有些恐怖。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细节，或者说，他也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了。

他用左手用力的握紧拖把，尝试着单手用力进行拖地这项并不是很短暂的劳动，特别是农村这样每层楼动辄100多平的实际使用空间。只是他没得选择，他也没得抱怨，爷爷的那一跪让他不得不跪，而他的这一跪也让他再没有了什么说话的权利。

楼下传来的声音很是响亮，纸牌摔在桌子上的声音，喊牌的时候激动的声音，赢了赌局喝彩的声音。只是这些声音和张致远都没有关系，他像曾经被父母抛弃一样在这个家庭中显得有些多余，在父亲的家庭中他是多余的，在母亲的家庭中或许同样是这样的结局。

他跟着爷爷奶奶的户口，他也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的户口。

河北的农村污染还是比较严重的，每天房间里都会飘进来很多灰尘，所以拖地更多的也只是在清走灰尘。只是在你清理之后的两个小时之后，你的房间又会布满了灰尘。

张致远沉默的拖着地，楼下热闹的打着牌。这样的反差像是一下子让他想明白了什么，丢下手中的拖把，回到房间关上门，他就打开手机认真的查起了火车票。

现在是年初一的下午，他想要第二天就走，可是他明白明天自己肯定走不掉。初三同样有票，他犹豫了良久，还是选择定了一张硬座的票。卧铺太贵了，起码对于现在这样处境的他来说很贵。

后天下午三点钟，列车就将离开这座村子在所在的城市，去到那个没有任何的亲情限制的地方，只是那里，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美好的地方。

天下之大，竟无处容身。

他犹豫着给夏烟发了一条短信，告诉他什么时候出发，又会什么时候到达。

扣上手机，他再次回到客厅，继续拖着地。

等他拖完之后，他的手已经彻底的肿了起来，有些黑紫色的血迹在流淌。房间里应该还有些纱布，只是包扎起来之后，那显眼的白色就不再那么容易隐藏。思索良久，张致远安静的来到了洗手间，阿姨已经不在这里洗衣服了，这也省去了很多尴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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